微软工程师口述: 当新冠遇上西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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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云希

口述| Coco&Peter

图源| 网络及受访者

马云说:“因为今天我们都在一个着火的森林里，一个荣耀可能不全是荣耀，但一个毁灭肯定会毁灭一切。这场战争将夺去无数人的生命和健康。人类正面临着一个看不见但却凶猛的敌人。”

这个看不见却凶猛的敌人就是COVID-19，它无远弗届，饶是美国强大如斯，依旧泥足深陷。

截止美国时间4月17日，美国总计确诊新冠患者超过67万。

面对这场灾难，只有合作、互助和团结才能战胜它，而科技是人类对抗病毒的共同武器。

至暗时刻，阿里巴巴在全球高效地调度物资、免费开放算力、研发健康码和数字防疫系统，让世界看到中国科技公司的善良、勇敢和担当。

鉴于此，美国的科技公司也加入了抗疫的前列。

位于华盛顿州的西雅图，是发现美国第一例患者和第一次集中爆发的地方，也是微软、亚马逊等科技巨头的总部。

西雅图不再是烂俗爱情桥段的上演地，已成为美国科技抗疫的风向标。

我们找到一位西雅图的工程师，讲述疫情发生以来的故事。

以下是她的自述：

Coco 美国华盛顿大学博士微软工程师

从2月底到现在，我已经在家隔离了一个多月。

作为生活在美国的华人，从武汉封城那天起，我就格外关注国内的信息，当国内疫情得到控制时，美国又开始爆发，我觉得自己就像连续经历了两场灾难。

虽然西雅图是美国新冠疫情的起源，但这里是微软和谷歌等科技巨头的总部，疫情期间这些科技公司做了不少事，所以大家还挺有安全感的。

1月21日，西雅图发现了第一个确诊病例，当天亚马逊上面口罩和消毒水就断货了。我花了20美刀买到20多个N95口罩和几瓶消毒液。

美国疾控中心（CDC）马上召开了新闻发布会，说可防可控，而且只有一例，大家就慢慢放下心来。

1月23日武汉封城，国内各种物资短缺。海外华人们都坐不住了，纷纷组织捐款捐物，有的还打通各种渠道和关卡，包机送物资。

我们这边最大的一笔救援物资是西雅图亚美卫视筹集的14吨物资，总计6万多套医用防护服和1700多个N95口罩，通过南航、阿里巴巴的菜鸟送到国内。

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月后国内又要开始给我们运物资了，现实真的很魔幻。

美国确诊第一例后，虽然陆陆续续新增几个病例，但都有迹可循，所以新闻媒体和美国民众觉得一切都在控制中，并没有恐慌。

直到2月19日，西雅图一家养老院爆发了群体感染。

那是一家位于西雅图中部名为“Life care center”的养老院，有55人感染，包括医护人员，其中有老人死了6天才被确诊。

最恐怖的是，这55人和第一例患者没有任何直接关联。这表示，病毒正在以人类不知道的途径进入美国，并肆意扩散。

直到那会儿，美国人才开始慌了，觉得“It‘s everywhere”（病毒无处不在）。

微软和亚马逊的反应很快，马上群发邮件，通知员工在家办公，还对办公大楼进行了为期一周的清洁消毒。

美国疫情爆发前，coco（后排）在微软组织华人“奇葩说”

科技公司的快捷反应在美国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

那阵子，大部分美国人都漫不经心，觉得新冠肺炎就是一个“大流感”，也就不怎么重视防护，不戴口罩，照样聚餐、上班，学校也没有停课，

我记得一个Uber司机说：“some people say it‘s serious，but others say it‘s nothing。”（有些人觉得很严重，有些觉得没什么）

这句话高度概括了美国民众对疫情的态度。

刚开始美国CDC也劝大家不要戴口罩，理由是口罩使用不正确反而会增加感染风险。而且症状不严重也不建议我们就医。

后来我了解到，政府是因为口罩和检测试剂等物资短缺，怕人们都涌进医院造成挤兑才这样说，毕竟特殊时期资源要向医护人员倾斜。

进入3月后，美国疫情开始爆炸性增长，从最初的日增十几例增至数百例，还出现了死亡病例，政府这才开始重视，建议市民居家隔离。

也就是这段期间，爆发了“抢卫生纸”事件。这里要澄清一下，美国人并没有天真到以为可用卫生纸代替口罩抗病毒，而是疫情爆发后囤货时意外造成的抢购。

到3月22日，全美确诊人数一下子飙升到3万多例，死亡人数超过400。华州州长颁布了更加严格的居家令，要求每个人除了必要活动（看病购买物资等），都必须呆在家里。街上也有警察开始巡逻和罚款。

还是架不住疫情汹涌。一周之后，3月30日，新冠确诊人数一下子突破了14万。

但美国民众并没有害怕，都比较平静。他们觉得新冠死亡率不高，就是严重一点的流感，即使感染了，也不太痛苦，在家好好隔离，减少社交接触就好。

全美的人都开始囤物资。隔离状态之下网购成了刚需，亚马逊马上优化了库存和物流，还招了10万新员工。亚马逊的生鲜服务——Amazon fresh，在疫情前使用量并不高，但现在我周围的人都在使用，类似国内疫情中阿里巴巴旗下的盒马，保证了人们日常所需。

隔离之下，空荡荡的西雅图街头

美国现在除了口罩，其他物资都很充沛。

我认识一个西雅图的医生，她说医院已经接待了168名病人，医生缺乏口罩和防护服，一点政府资助也没有拿到。

科技公司都开始捐款捐物。

Twitter创始人捐了10亿美金；比尔.盖茨和他的基金会捐了100万美金；微软援助了华盛顿州本地医院24万个防护口罩、1.5万副护目镜、2000盒消毒纸巾以及3.5万瓶洗手液。

口罩紧缺，政府就提倡民众自制口罩，只要能罩住嘴巴的布料都可以戴上。

好在科技公司发挥了更大的作用。

微软开发了Teams系统，被运用在了远程医疗、共享数据和关键信息上，宾夕法尼亚州的圣卢克大学医疗系统就用这个技术对新冠患者进行远程会诊。

意大利、西班牙、瑞典这些疫情严重的国家，用的就是微软和政府合作的在线系统，类似国内的钉钉。

我的朋友Peter还参与开发了必应上一个可实时查看和追踪全球疫情的新功能。

Peter是微软必应的工程师。

二月底的时候，他们部门经理说要做一个疫情追踪功能：“其他什么先放下，全力做这个”。

这在微软还是蛮难得的。因为我们的工作一向都很有计划性，临时变更很少见。

疫情追踪功能搭建在必应主页上，当人们查询新冠病毒时，各个国家和地区的病例分布一目了然，详细列明了确诊病例，治愈病例和待治疗病例的人数，病例变化趋势图等。

美国健康部门的官方数据，要每天晚上才能更新。此前，美国人要了解疫情都是登录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和“一亩三分地”的网站。有一次，“一亩三分地”在引用美国疾控中心（CDC）的确诊人数时，多打了3个零，结果民众觉得是CDC数据造假，故意瞒报，引发很多争议。

这就是人类面对灾难的共同心态。渴盼权威信息，但又怀疑一切，进而信谣传谣。

随着美国疫情越来越严重，各种谣言也越来越多，各种信息真假难辨。Peter和同事都在加班加点，想让功能早日上线。

开发这个功能本身没什么技术难度，复杂的是数据清理。每个国家、每个州和每个网站出来的数据都不太一样。

比如，用Wikipedia的一个图表，一旦这个表格格式变了，那引用的位置就会不对；还有各种网站的数据，都要根据权重筛选……

数据很杂且来源很多，他们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此外，必应本身是一个很庞大的系统，为了考虑到加载速度和使用体验，开发时不能用现成的框架，都要从头写，还要考虑到各个端口的接入。

一周后，第一个版本上线了，之后每天都保持迭代。搁在此前，在微软要走正常流程的话得2到3个月。

疫情让一切都加速。

作为工程师，能为抗击疫情做一些事，还是挺替他们开心的。

防疫最重要的事还是把确诊患者的活动半径找出来，然后隔离接触人群。

美国虽然一直喊着“复工复工”，却一直没有找到可行的措施。

目前美国已有几十万的病例，全民都在家隔离，一旦复工，如果控制不了潜在风险，保不齐会继续爆发。

隔离也全靠民众自觉。州长开会时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诫，“你自己感染了可能不会死，但你会害死你的祖父祖母，还有家里的孩子…….”

可是长期不复工，经济就会停摆。

现在除了外卖，美国的服务业全部停摆。很多服务生本来靠着小费生活，现在几乎失去了收入来源，虽然政府发了1200美元的救济金，又能撑多久？

所以，复工与否，美国人很矛盾。

中国的一些高科技抗疫举措开始被美国重视和借鉴。国内有健康码，使得防疫和复工都可控，疫情得到有效遏制。

4月10日，苹果和谷歌宣布一起开发美版的健康码，可以通过短程蓝牙系统建立以用户自愿为前提的联系人跟踪网络。

美国政府卫生部门可以访问这些数据，确诊者也可以主动报告。一个疑似病人被确诊，前几天与他产生密切接触的人就会收到通知。

目前安卓和IOS有30亿用户，如果这个项目完成，就有可能实现全球1/3人口密切追踪。

相信这个产品如果成功了会给美国复工提供很好的解决办法。

除了科技公司，美国的高校，研究所，还有制药企业也一直走在抗疫的前列。

比如我所在的华盛顿大学，有世界排名第一的公共卫生专业，擅长研究传染病传播问题。

华盛顿大学下属研究机构Fred Hutchinson Cancer Research Center的一位教授Trevor Bedford就在自己的主页发表了一个报告，对比分析了美国第一例新冠病毒和一个月之后患者的病毒序列，根据病毒基因变异速率推算了西雅图潜在的感染人数，证明当时已经存在社区传播。这些研究给CDC提供了很有用的信息。

现在，美国人并不担心病毒，坚信会战胜疫情，他们担心的是失业与经济崩盘。

疫情期间，很多美国公司都会取消面试，撤销offer。

不过，Google、Facebook、Microsoft、Amazon这些科技巨头没有裁员，宣布保持员工的薪资，谷歌还取消了绩效考评。Facebook上个月还宣布了新的带薪休假计划，为员工提供30个工作日的假期。

我们学校工会也发了邮件，告诉大家如何保障自己的权益，很nice的。

最后要澄清一点，美国人并没有普遍对华人抱有敌意，认为是中国人带来了病毒。

其实，他们对于种族问题很敏感，有时候宁愿退让也不愿踩线。

面对人类共同的灾难，大家捐钱捐物，互相鼓励，抱团取暖。

国内疫情泛滥的时候，微软还给中国的员工寄口罩。微软CEO也给在中国的全体员工写了一封邮件。

其中，最让我们感动的就是这句话：”The health and safety of our employees and their families is our top priority.”（我们员工以及他们家人的健康与安全是我们最高的优先级。）

美国疫情爆发后，我们这边的华人餐馆会免费给美国的医生送三餐，国内也开始往美国运物资援助。